2011年10月16日 星期日

面對區段徵收的另類反抗──芎林鄭家三代的自救抗爭與舞獅技藝

◎生傳五 黃怡安 社工三 孫文駿 人類二 陳 瀅 藥學二 張雲翔


大學圈地與產學合作烏雲壟罩下的縮影

  已定居於新竹芎林數代之久的鄭家,數代務農,兩層樓高的住屋、前庭和後院的農地,種植著自耕自食的各色菜種,今日,仍是三代鄭家人悠然愜靜的生活環境。然而,一片良田在政府的強制徵收下,即將成為工業用地或交由建商興建新宅,被迫拆遷的鄭家不知何去何從。

   「這甚至比當年的土地改革還要可怕,那時至少還有可以住的地方。」鄭爺爺(鄭保寧先生)感嘆的說出這句話時,望著自家的農地,有著深切無奈的神情。鄭爺 爺的兒子(鄭香浩先生)則苦笑說:「﹝土地徵收﹞政府不用出錢,還可以賺錢,這不是搶錢嗎?」道出芎林當地自組自救會和台灣各地同樣面臨強制徵收而將失去 祖地的農民們,合作阻止政府一連串忽視土地正義舉動的必要與迫切性。


  成長於祖先留傳下來,植 有深厚情感的土地,鄭家三代似乎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,在國家建設計劃的推行下,公告、通知、徒具形式的公聽會,以及勢凌風雨的迫遷令,對於習於農作與單純 的生活,生疏於公文系統、政府官僚體系的農民──如鄭家三代,在資訊不對等的情形下,被迫開始翻閱一頁頁計劃書,試圖理解龐雜繁複的官僚體系與法規,他們 無法確知是否能成功捍衛家園,但仍得在這樣惴惴不安的過程裡奮力做些什麼。



舞獅技藝凝聚客家文化認同

  鄭家在當地以舞獅習武傳統聞名,而住屋旁設的鄭家拳館,是鄭爺爺二十幾年前成立的「新竹縣芎林金獅團」練習地,走進裏頭,映入眼廉的是懸掛牆上的綠獅頭。綠獅頭的頭型方正、方嘴露齒,樸拙的外觀與雄壯威武的氣勢,象徵著客家人刻苦耐勞、勤儉奮鬥的硬頸精神。「跟閩南獅頭看起來就是不一樣!」鄭爸爸理所當然的自豪語氣,不時流露以客家子弟為榮的神情。

  鄭爸爸表示,他未能將整套舞獅文化學全,是在時代轉變、社會變遷為工商業社會下的無奈。對於現今客家文化傳承不易的困境,他認為舞獅文化的延續應從學校教育著手,希望兒子(鄭絜禎)這代能夠彌補這個斷層,繼續發揚舞獅技藝。

  東海國小校方為鼓勵學生學習傳統藝術,自民國八十五年九月成立金獅隊,由鄭爺爺擔任教練,於每周一、五指導學生練習,並利用寒暑假時間集訓,希望藉此推廣舞獅技藝,保存客家文化。

   從鄭爺爺執教的東海國小金獅隊舞動的身影,我們看見了透過舞獅技藝的薪火相傳,形成了鄭家三代的共同記憶與生命歷程。客家文化在世代傳承間有了歷史的縱 深,同時,藉由舞獅技藝,將鄭家與當地居民和土地緊密地連結起來,影響了一代又一代東海當地居民,對於身為客家子弟、東海土地以及客家文化的認同。




公共利益,多少壓迫假汝之名而行?

   鄭家對文化傳承投注的努力與情感,只是這塊土地上逐漸消失的一例。政府已經將此地規劃為「台灣經濟知識旗艦園區」(原璞玉計畫)預定地,不久後大批的良 田將被怪手剷平,圍起柵欄。根據現有的土地徵收法令,政府可以「增進公共利益」為由強制徵收私人土地,未來此地將會成為IC設計園區、生醫園區、大學分 校,以及高樓林立的住宅區。看著園區預定地旁的東海國小學生在田埂路上騎腳踏車,鄭爸爸有點感嘆的表示,以後的小孩都沒有自由玩耍的空間了。

  竹北的路邊插滿房地產「璞玉田」的廣告,「榮景可期」、「持續增值」幾個字在風中搖晃。土地上的人不再是農人,而是和政府合作開發園區的財團及建商。他們依舊期待收成,然而等待的成果不再是昔日品質優良,進貢給日本天皇的貢米,而是翻倍再翻倍的土地價格。
   從西元兩千年至今台灣新設的科學園區就有竹科的銅鑼、龍潭、宜蘭、新竹生物,中科五個園區,還有南科的三個園區,總面積逾三千三百公頃,如此的浮濫開發使園區的閒置率極高。然而至今年為止,政府在東北角、土城、竹東二重埔、竹北芎林、竹南大埔、彰化一帶依舊推行了十多個徵收案,總徵收面積超過六千公頃。 追根究柢原因依舊是農地變更為工業用地可使土地成本降低,土地增值炒作空間極大。土地商品化使土地和人的情感連結完全消失,所謂「增進公共利益」已淪為一 群投機者的致富大夢。


三世人無可迴避的共同課題

  人與土地的關係可以是斷裂疏離的,也可能是緊密扣連的有機體,在這裡,我們看見了人與土地的另一種可能。在面對政府要求住民拆遷的惡劣處境下,鄭家三代選擇和土地站在一起,並以各種形式為長於斯的土地盡一份心力。

   鄭爸爸與芎林當地居民籌組自救會,抗議不合理的區段徵收與配地制度,為了捍衛家園與土地正義挺身而出。鄭爺爺則長年致力於傳承客家舞獅技藝,同樣為這片 土地奉獻一己之力。至於目前就讀東海國小,今年夏天正要升上小學二年級的鄭小弟呢,或許他注意到了周圍地景的逐漸變遷,道路兩側的建案招牌、工地圍籬、空 中飄揚著「毀農滅國」的旗幟,從大人談話間耳聞「土地徵收」、「配地不公」等反覆出現的字眼,試圖向長輩詢問「我們家怎麼了」時,大人們報以略帶勉強微笑的一幕畫面。

   也許鄭小弟尚未對夠理解周圍正在發生的一切改變,但是從他澄澈的眼神裡,或許我們能夠想像,在不久的將來,會有更多土生土長、或者曾造訪東海的人們,能夠將現在從土地上所學,轉換成各種形式還諸大地,而我們衷心地希望這不是太過樂觀且一廂情願的天真想法,而是一種迂迴的關懷、一種土地正義跨越世代與城鄉藩籬的實質展現。